1 . 一个脏的故事,可是人总是脏的;沾着人就沾着脏。在这图书馆的昏黄的一角,堆着几百年的书——都是人的故事,可是没有人的气味。悠长的年月,给它们薰上了书卷的寒香;这里是感情的冷藏室。
2 . 阿小的男人抱着白布大包袱,穿一身高领旧绸长衫,阿小给他端了把椅子坐着,太阳渐渐晒上身来,他依旧翘着腿抱着膝盖坐定在那里。下午的大太阳贴在光亮的。
3 . 春天的窗户里太阳斜了。远近的礼拜堂里敲着昏昏的钟。太美丽的星期日,可以觉得它在窗外渐渐流了去。
4 . 我不能给那个小妇人什么,也再不作给那水手一点点钱的打算了,我觉得他们的***同悲哀都十分神圣,我不配用钱或别的方法渗进他们命运里去,扰乱他们生活上那一分应有的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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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一切都是那么静寂,所有人的日子都在这种不可形容的单纯寂寞里过去。
6 . 热情既使人疯狂糊涂,也使人明澈深思。
7 . 茶给喝下去了,沉重地往腔子里流,一颗心便在热茶里扑通扑通跳。
8 . 骇异的寂静简直刺耳,滋滋响着,像一张唱片唱完了还在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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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哥儿达捧了一玻璃盆的冰进去。女人在房里合合笑着,她喝下的许多酒在人里面晃荡晃荡,她透明透亮的成了个酒瓶,香水瓶,躺在一盒子的淡绿碎鬈纸条里的贵重的礼物。
10 . 一切充满了善,然而到处是不凑巧。既然是不凑巧,因之素朴的善终难免产生悲剧。
11 .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12 . 那时天色已经暗了,月亮才上来,黄黄的,像玉色缎子上,刺绣时弹落了一点香灰,烧糊了一小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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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 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
14 . 他还把她往镜子上推,他们似乎是跌到镜子里面,另一个昏昏的世界里去了,凉的凉,烫的烫,野火花直烧上身来。
15 . 但真的历史却是一条河。从那日夜长流千古不变的水里石头和砂子,腐了的草木,破烂的船板,使我触着平时我们所疏忽了若干年代若干人类的哀乐!
16 . 我要在你眼波中去洗我的手,摩到你的眼睛,太冷了。倘若你的眼睛真是这样冷,在你鉴照下,有个人的心会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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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 过三十岁生日那天,夜里在床上看见洋台上的月光,水泥阑干像倒塌了的石碑横卧在那里,浴在晚唐的蓝色的月光中。一千多年前的月色,但是在她三十年已经太多了,墓碑一样沉重的压在心上。
18 . 像我这样的女人,总是以一个难题的形式出现在感情里。
19 . 值得回忆的哀乐人事常是湿的。
20 . 我在一个卖糖果发夹的小摊子上买了两串亮蓝珠子,不过是极脆极薄的玻璃壳,粗得很,两头有大洞。两串绞在一起,葡萄似的,放在一张垂着眼睛思想着的照片的前面,反映到玻璃框子里,一球蓝珠子在头发里隐隐放光。有这样美丽的思想就好了。常常脑子里空无所有,就这样祈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