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最大的节，就是过年。这些年，人们对年味变淡有诸多说辞，发表感慨。说过年味不浓，主要是仪式感弱了。过去我们说过年，主要体现在吃好、喝好、穿好、耍好。过年那些日了集中享口福、展形象，彻底放松，打牌、走人户、赶场逛街扯伸耍。现在吃不缺、穿不完，天天像过年，过年盼啥呢？但毕竟叫过年，年就如一个门坎，在那儿横着。新与旧、过去与未来就在开始与刹割间，打句号分段的事，翻篇与另启一页的事，每个人都还是在隐隐期待并且认真对待。不管曾经或是现在，巴山农村过年的仪式感最重要的体现还是在吃上。特别是准备年三十中午盛大出场的过年菜。
过年菜，基本盘还是腊味唱主角。以腊猪肉为主，兼有腊鸡、腊鸭。巴山人的风俗，除夕中午一条猪要从头到煮到尾。其菜品装盘上碟的有：猪冲嘴、猪脸包、猪耳朵、猪舌、猪瘦肉、猪心、猪肚、猪肝、猪尾巴、猪排骨、五花案板肉，还有与猪相关的：香肠、血丸子。最后上场的一个大菜则是炖腊猪蹄。这些东西一样不少，看嘛，已经十几样，一张大方桌，基本上都要摆满。
猪肝
腊瘦肉
我们在城里生活如许年了，每年回家过年都要劝家人别把肉煮这么多，少煮两样，吃一顿煮一顿的。父母亲会说：那不行哟，过年呢，啥子都要尝一下。说过不遵循，固执坚持，我们也懒得搭言，顺其自然，让这些东西一样不少年年悉数上场。
猪心子
猪尾巴如今，很多人都不吃腊肉，说是不健康。世面上走过的，就有点假里假气，见过做客的某人扬拜别人：喊得这么稔，以为煮了啥好吃的，原来满桌都是腊味，象生漆染的，筷子都没法下。
豆腐干
猪头肉虽然已有人对腊味的热情不再高涨，甚至拒绝，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对腊味情有独钟，就要品那个烟薰火燎的味，即使没有喂年猪，也要在年前多多少少买个肉烘好准备着，作家曹琨，把成都的猪脚杆几十根的买起，拖到大巴山深处的云雾山上的老家去烘。实在是巴山腊肉香也只有山里人家才能烘出那个味，除夕中午的饭桌上集中呈现，这在乡村经年不变。对于腊味饮食，有点象春晚，一些人在踏雪、恶俗它，一些人还要不离不弃守着它。
猪肚腊味外，就是鸡、鸭、鱼。鸡、鸭家家都养，过年的饭桌都要有，一般有鸡就不上鸭。鸡除干鸡，还要清炖鸡肉，配菜是窝笋、蘑茹等。过年的炖菜一般就两样，炖鸡肉和腊猪蹄。腊猪蹄的配菜较多，罗卜或干萝卜荚、藕，大山里的人，喜欢用干笋子、干洋芋果。鱼也是必须的，吃鱼表示年年有余，吃的是寓意。
酸菜鱼
腊肉类在年饭桌上占统治地位，但也还要有些菜是新鲜肉做的，肉丸子或者刀口丸子，用碗豆尖烧汤，既比较新式，又还算清淡的菜。再就是芹菜炒肉丝，巴中人喜欢吃个芹菜，这个芹菜不是小芹菜，也不是西芹，青青壮壮，翠翠嫩嫩，外地人把它叫药芹，走遍天下，似乎只有巴中才能见识到这个品种菜，巴中有句俗语叫“拌死老牛炒芹菜”，芹菜常有，那二年牛肉少见。新鲜肉盛妆出场的是炒糖肉，一般都是肥片片，红糖白糖均可，一盘光泽红亮的糖肉闪耀，在桌上非常显眼，吃糖肉不仅吃的口味，同时也是对甜甜蜜蜜生活的向往和祈愿，这个菜对于喜欢甜食的老年人也很对味口。
腊猪蹄炖藕
除开肉类，还有为特别为过年准备的系列菜品，这些都是用磨子推出来的。如果说杀年猪是在在过年预热，那么家家户户开始推磨则是真正开启过年模式了，推磨主要推以下几种：汤圆粉子、豆腐和灰菜、碱水馍（也有说灰水馍馍、富筒、米豆腐的）、甜糕。汤圆粉子和豆腐要提早做，汤圆粉子需要晾干，而后才好做汤圆和炸糖麻丸，豆腐要做成豆腐干。后几样一般都是接近除夕才推，多少时候要弄到除夕前一晚。过年要准备灰菜、碱水馍、汤圆粉子、甜糕这几种食品，我没考证其来由，除灰菜外，都是把米换成另一种吃法，让米非米。同时它又不是蔬菜，说素菜也不对，说小吃又不小。但乡村的习俗就这么持久传下来，吃过再好的饮食，不吃或吃得少，这几样菜都会牢牢地在桌上占据一席之地。
炸糖麻丸
推磨弄出来的几道菜品，重点汤圆粉子来炸糖麻丸。这道菜，又糥又甜又脆，特别讨小孩子喜欢。糖圆粉子专门是用来做汤圆和炸糖麻丸用。汤圆做法简单，抓几把放器皿里，拌上水调均后，掰成块状颗粒或和成圆子，可以煮成汤圆。若不怕麻烦，还可以包各种心子在里面。汤圆可以随时吃，但用粉子炸成糖麻丸则只有在过年时才会弄，席上再多的菜，有糖麻丸在桌上，方显得更庄重，年味才足。糖麻丸色香味俱全，但炸的时候危险系数比较高，麻丸下油锅，有时会爆炸，“嘣”的一声，鰲油四溅，经常看到下炸的人脸上手上汤成一个个乌疤，像麻子样。夫人今年回乡教了大家一个不“爆炸”方法，即将粉子搅拌好，和成汤圆一样先放置，待油温烧至60°，放入汤丸炸成型。然后滤起来，将油温烧到90°，放入麻丸炸泡，随再滤起来在熬制好红糖的锅里上糖就完成了。糖麻丸，要趁热吃，否则一冷，糖凝住了就扯不动。先上这道菜，小孩子往往吃得停不下嘴。
炒灰菜灰菜也好吃，用泡罗卜炒，酸爽滑嫩，又解油腻。碱水馍可炕成二面黄，直接炒着吃，也可配肉。甜糕同样可作肉片配料，更多时蒸热即可吃。
炒碱水馍过年时饭桌上盘盘碗碗重重叠叠，每样东西尝个一块一片个，也是不少，真要稀释油腻，清炒的素菜这时可以走马上任，羊角菜、包包菜、牛肉菜（香菜）、大白菜等都是上好的选择。但农村过年席桌上时，基本不见绿色蔬菜，说有这么多肉吃就可以了。那些年回乡下过年是这么吃的，今年过年还是这么吃的，不知其他家庭咋在改革吃。吃了大半辈子，我是吃惯了这年饭菜。2023.1.29 （本文配图由倪秀、阳蓝田摄）
阳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第三届巴中市文联主席。
巴中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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