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个叫王猛(化名)的留美研究生吗?
2018年,王猛写下洋洋洒洒万字书信,控诉父母“过度关爱,强行控制”,引发社会强烈反响。
而这位曾经的高考理科状元、北大毕业生、留美研究生,因对父母的强烈不满,已拉黑父母6年,甚至12年未曾回家过春节。
在信中,王猛详细叙述了在他30年的人生当中,因为父母从小对他过度呵护导致他动手能力弱,被亲戚长期嘲笑。
性格内向的他,无法与他人正常社交和相处,成年后持续受到他们精神上的控制和情感的忽视,最终无法忍受而与父母决裂的心路历程。
“如果教育的目的是控制孩子,那我父母真的是出类拔萃的模范!”王猛如此总结父母对他的教育。
信中,王猛从幼儿时期开始,回忆父母在他从小到大教育过程中的“非正常”行为:
在自己才两三岁的时候,母亲把他当成女孩打扮,给他穿裙装拍照,还用对待女孩的口气和他说话。
王猛说,母亲把他当女孩,是因为母亲不能接纳他身上男性刚强和自主的特征,拒绝接纳孩子现状的偏执,以自身意志肆意操控孩子的欲望。
在小学时受到同学欺凌时,母亲强调:要他哭着和老师反映事情。
在上小学后,母亲为他包办所有事情,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交朋友,天气不冷也让他穿很多衣服。
不顾儿子在学校文艺活动上学校统一穿短裤的要求,强行让孩子穿长裤,还因此遭到班主任老师的责备。
五年级的时候,王猛上过一段时间市里的奥数班,学得很不错。但母亲却很不乐意他去。
一次,他发现自己文件夹不见了,找到后发现文件夹被人为划坏涂抹,母亲知道后,不但没有安慰他,反而幸灾乐祸地说:
这下你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了吧!
一方面过度保护,一方面却又完全地忽视儿子的心理需求。
王猛生活上动手能力很差,小学一年级就被同学开玩笑“很聪明但不会剥鸡蛋”。
后来也因此经常被王猛的二姨拿来取笑,但父母却从来没有言语上或采取其它方式保护过他。
当王猛出现了焦虑的倾向,会无法控制地抠指甲时,父母不但不理会,反而责备他。
中学时期,王猛上了父母所在单位大院的子弟学校。因为学校整体素质不高,初二末,王猛提出想转校的想法。
尽管此时学校里很多同学纷纷转学,但父母还是以“你太小不能骑单车”,“学校会重点培养你”等理由拒绝了他,也没有遵守之前让儿子自己选择高中的约定,强迫王猛继续留在这所学校上高中。
上高一的时候,有一次,王猛被调座位,身边学习环境变得很糟糕,他觉得很苦恼。他和父母沟通希望得到帮助。
父亲却说:
你凭什么想要学校优待你?凭成绩好?哼!。
王猛在夜里独自落泪,得不到父母理解和支持的他,伤心的不是父亲的吼叫,而是担心学校不良的环境在自己的成长中留下的深深的伤痕。
高一到高二,王猛都过得很郁闷。
上课要抵抗周边同学的骚扰和闲话,课间还遭受同学的欺凌,被打耳光,抱摔,掐,言语羞辱。
即使他多次向父母倾诉,告诉他们这个学校不适合他,但父母始终只有一个态度回应他“也不是最不适合的”。
直到高三时换了校长和班主任,他的处境才得到改善,但长期积压的焦虑感始终没有好过。
儿子学习上的任何诉求都被父母忽视,而生活上父母却仍然全方位地关心他。
即使王猛从学校到家只有几分钟的距离,但只要是下雨天,在下晚自习前,王猛的父母都会拿着雨具在教室的后门接他。
对于当时的王猛来说,最大的心愿就是考一个远离家的大学,否则他不敢想象在成年的门槛上会受到怎样的操控。
王猛高考考上了北大,这原本是一件值得高兴和兴奋的事情。
但王猛的父母却表现得很怪异。母亲时而兴奋,时而莫名其妙地发火或悲伤,他说,感觉母亲“走到哪里,哪里的空气就充满狂躁和沉闷”。
而最让王猛感觉到荒唐和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这是高考后的8月份,父母带他去世外桃源旅游区的一次旅行。
旅行是父母和单位里的好几家人一起去的,还有个年轻男导游跟团。
因为组织得比较混乱,住宿没有安排好,到了旅馆后,大家都在焦急地商量如何住宿的问题,结果导游竟然安排王猛和两位小学毕业的小姑娘住一间房。
王猛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反应,但王猛的父母却什么也没有说。
这让王猛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住宿的事情虽然解决了,但当他问父母:“导游为什么这么说?”时,母亲却把王猛大骂了一顿,而父亲则对他说
你马上要出去读书了,别人乱说话这种事会很常见......
这件事极大地冲击了王猛对父母教育方式和交流方式的认知,以及他作为一个准成年人的社会价值的评估。
就在去北大之前,父母还反复给他灌输“北大都是人精,你不行的”之类的话。
因为自己的想法长期得不到父母尊重,在自己迫切需要理解和帮助时得不到父母帮助,导致王猛性格孤僻,不喜欢参加任何社交活动,对父母的信任度也一降再降。
去北大后,原以为可以挣脱父母的掌控了,但父母却要求王猛:多和在北京生活的大姨打电话,方便有个照应。要求他“三天一电话,七天一拜访。”
大一时,王猛是班上唯一一个配了传呼机的人,父母经常给他打电话,甚至联系他的同学了解他的情况。
因为动手能力较差的原因,王猛感觉自己选择的“实验科学”专业学习起来异常艰难,因此在升大四时,王猛有了想出国留学的想法。
此时,父母又给王猛介绍了一个在美国10多年的朋友,并劝王猛多和这位朋友打交道。
即使王猛多次向父母表示与这位“老朋友”价值观存在差异,没有共同话题,但父亲却一如既往,要求他“学会跟有问题的人交往”。
05年除夕,王猛回国,因为二姨的一句嘲笑“原来你只有玩模型时动手能力才不那么差”让他很不舒服,双方起了争执。
想到自己5岁时就因为不会剥鸡蛋而被二姨嘲笑,直到如今仍被无礼对待,而父母仍然不站在他这一边,只是劝他,“亲情不能不要”。
王猛对父母已完全失望。
自此以后,王猛再没有回家过过春节。
2012年,王猛给父母发了一封决裂信,并拉黑了与父母所有的联系方式,与“家”彻底告别。他不再主动联系家人,也很少回复父母的信息。
王猛的父母没有想到,儿子竟然如此决绝。
对于儿子对他们“过度控制”的控诉,两夫妻觉得不理解:
要说掌控,他17岁以后就不在我们身边,现在34岁了,人生一半都在外边,如果前半程我们在掌控他,可问题出在这后面啊。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一个人的性格,很大程度是由童年时期受父母教育和家庭环境形成的。
17年的掌控,已经让王猛深陷“焦虑障碍”的泥潭中不能自拔,多年来始终处于焦虑、自卑孤独、无助的状态,一直在求助与自救的道路中艰难地摸索。
身为父母,他们无数次忽略儿子发出的求助信号,一味地要求儿子按照他们的指令行事。
他们只是不明白,王猛为什么“总是揪着过去不放”。两夫妻期待着儿子能够回归,希望与儿子重新建立起亲密联系,说“家的大门永远为他打开”。
但是,太多失望叠加,已令他无法再信任他的父母了。
“父母就你一个孩子,把你抚养大,送进了令众人向往的高等学府,就这样决裂,你有想过他们的感受吗?”记者问。
“那是他们自作自受。”王猛说。
美国教育专家杰弗里伯恩斯坦说:“过度关注和过度控制,是父母和孩子造成摩擦的起因,这个起因就是家庭里的权力之争”。
显然,王猛的父母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们把对儿子的控制当作是责任和爱的表现,却殊不知道这样的控制已令儿子窒息到逃离。
成功的家庭教育,来自于父母对孩子的深入了解,接受和尊重孩子。在尽可能大的范围内,让一个孩子自由地呼吸和成长,是父母教育孩子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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