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让我们来聊一聊迪拜。说到迪拜大家最先想到的就是一个靠石油发达的中东国家,但实际上石油对迪拜的经济贡献量已经降到了其GDP总量的1%以下。那么迪拜是如何摆脱对石油的依赖,又是靠什么从一个一百年前人口仅为几千人的小渔村,发展到现在这样一个人口高达900万人的国际大都市呢?
迪拜是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中的其中一个成员国。虽然迪拜已经摆脱了对石油的依赖,但其第一桶金是来自于石油,石油在阿联酋的分布非常不均衡,其中94%的石油都集中在阿布扎比酋长国境内。
据统计阿布扎比的石油储藏量为920亿桶,如果以每桶50美元来计算的话,阿布扎比的石油总价值则高达46万亿美元。而如果将这些石油平均分配给当时人口仅为20万人左右的阿布扎比居民的话,那么每个阿布扎比人就可以分到价值约为2300万美元的石油。
在1966年石油同样也在迪拜境内被发现。但和真实有土豪阿布扎比大哥比起来,迪拜的石油储藏量可以说是少得可怜。根据报道,迪拜的石油储藏量只占到了全阿联酋石油储藏量的4%左右,大约也就是49亿桶。在发现石油后阿联酋的国家一般有两种方法来支配这笔飞来的横财。
1、是将卖的石油钱以补贴金的方式直接发放给普通民众以换取普通民众对政府的支持。比如阿联酋政府会向阿联酋的公民提供免费的医疗、免费的教育、免费的土地,以及一定数额的生活补贴金。有资料称阿联酋的男性公民平均每人每年所获得的政府补贴金的金额为55000美元。除了将一部分的财富直接转移给普通民众外,像阿布扎比这样的国家还会将大量的资金用来投资海外的安全资产,以及借给海外的政府和企业。
根据2006年的一篇报道,作为世界上第二大的投资机构阿布扎比投资局掌握着每年5000亿美元的石油收入的支配权。通过投资海外,阿布扎比投资局获得了每年10%的投资回报率。但对于石油本身就不多的迪拜来说,每年10%的回报率显然是不可以接受的。
在石油以外,迪拜最重要的另外一个天然资源就是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迪拜的地理位置有两个特点,一是迪拜位于欧洲与亚洲以及非洲与亚洲之间,这使得迪拜拥有了成为这三块大陆贸易中心点的先决条件。
二是由于迪拜位于伊朗的南端,而伊朗在历史上又是一个相对保守、与国际社会关系相对紧张的国家,所以在今后为迪拜成为伊朗对外贸易的进出口岸奠定了基础。
但这些地理优势也并不止迪拜才有,比如与迪拜相邻的沙加以及阿布扎比也拥有着和迪拜相同的地理位置优势。但为什么这些酋长国就没有成为中东的贸易中心呢?
迪拜从很早以前就意识到过度依赖某种自然资源是十分危险的。在发现石油前,迪拜主要的经济支柱产业是珍珠产业。但这些支柱产业却在1928年日本人研究出人工培育珍珠的方法后毁于一旦。在经济产业被摧毁后,迪拜失去了其进口食物所需的收入来源,导致了没钱进口食物的迪拜人在1929年到1945年之间经历了一场严重的大饥荒。此时的迪拜人只得靠食用蜥蜴、蝗虫等生物来补充蛋白质。
珍珠产业的惨痛经历使得迪拜人在发现石油后,想的不是安逸享受,而是如何利用这笔飞来横财为迪拜的长远发展做出贡献。当时的迪拜酋长拉希德最想做的就是将迪拜发展成中东最大的贸易口岸。在发现石油前的1954年,拉希德就像当时的中东老大哥科威特借了200万美金来整修迪拜的河道,使得当时的迪拜成了波斯湾地区最容易停靠的口岸。
到了1960年拉希德又花重金在离邻国沙加的沙迦机场仅20多公里的地方建造了迪拜自己的国际机场。而迪拜的这座机场如今已成为了世界上利用人数最多的一座机场。在1966年发现石油后,拉希德更是将石油里获得的钱大笔大笔的投入到了国家的基础建设当中去。
拉希德最大的一笔投资就是杰贝阿里港,当时的迪拜刚刚在1971年建成了自己的第一个人造港口拉希德港,但拉希德对拉希德港的船只吞吐量依然不够满意。于是在1979年拉希德又在迪拜建造了世界上最大的人工港口杰贝阿里港。如今杰贝阿里港已经成为了中东地区最重要的货物进出口岸。其在2017年为迪拜带来的间接或直接的经济收入大约占到了迪拜同年GDP总量的26%,也就是290亿美元。
迪拜对石油资本的投资可以说是最为成功的。当阿布扎比还在吃10%的放贷利息的时候,迪拜却已经实现了每投入1美元就获得5美元的超高回报率。在拉希德的时代,迪拜顺利的成为了中东最大的港口以及贸易中心。但这一切与他的第三个儿子穆罕默德所取得的成就比起来就要逊色许多。
在穆罕默德逐渐掌权后,他开始在迪拜大力推行所谓的国家资本主义。而其具体的做法就是在迪拜的各个产业领域创建由国家资本控股或参股的国有企业。这些企业与私有企业最大的不同就是其成立目的主要是为了服务于迪拜的整体战略发展计划,而不是单单为了盈利。
比如为了配合迪拜发展成贸易中心的战略目标。在穆罕默德的牵头下,由迪拜政府所控股的迪拜环球港务于2005年成立。到了现在迪拜环球港务已经发展成了世界上第三大的码头运营商,其遍布全球的运营网络不仅巩固了迪拜作为中东最大贸易口岸的地位,同时其所赚得的利润也为迪拜政府带来了新的财政收入来源。
如今迪拜国有企业的身影已经遍布了迪拜的金融、交通、能源。地产、酒店、零售等各个行业,这些国有企业不仅为迪拜政府提供了相当可观的财政收入,同时还在各个领域与迪拜政府的战略规划相配合,为迪拜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当然在建设国家的同时,迪拜酋长也没让自己饿着。除了国家资本以外,在迪拜资本市场上另外一个举足轻重的玩家就是迪拜的皇室资本。在迪拜所有政府关联企业几乎都是由迪拜世界、迪拜投资有限公司以及迪拜控股这三家投资机构所拥有。
其中迪拜世界和迪拜投资有限公司是由迪拜政府所有的主权基金,而迪拜控股则是归穆罕默德私人所有的皇室资本投资公司。迪拜控股所涉及的领域同样也遍及了整个迪拜经济的各行各业,其旗下最著名的企业可能就要数拥有帆船酒店的卓美亚酒店集团。
迪拜控股在帮助迪拜发展成一个繁荣都市的同时,自己也是赚得盆满钵满。根据迪拜控股自己的数据,迪拜控股现有的资产总额为350亿美元,而其在2017年的总收益额则达到了45.7亿美元。这个数字是相当惊人的。要知道作为世界上最大主权基金之一的迪拜投资有限公司,其资产总额也只有3000亿美元左右,大约也就相当于迪拜控股的8.6倍。
穆罕默德与其父亲拉希德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不仅懂得投资,还懂得吸引外资,而这时外资的大批进入最终还使得迪拜超越了石油土豪大哥阿布扎比,成为了阿联酋中表面上最为繁华的一个酋长国。
迪拜大量吸引外资的产业主要有两个,一个是旅游业,而另一个则是房地产业。根据迪拜政府所发布的数据,迪拜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排名第6的国际资本投资目的地。其实在这一年所获得的外资投资达到了105亿美元,而其中对旅游业以及建筑业的投资就占到了总投资额的74%左右。
那么为什么迪拜能成为旅游业以及房地产业的投资目的地呢?对于喜欢日光浴的欧洲人来说,一个完美的度假圣地需要具备4个条件:
1、是宽广的沙滩
2、是充足的阳光
3、舒适的酒店
4、便利的交通
在20世纪80年代,迪拜虽然拥有许多优质的沙滩以及充足的阳光,但其酒店以及交通设施依然相对落后。在1980年迪拜机场还只是一个位于欧亚大陆之间的临时停靠点,其主要的作用是为新加坡航空、马来西亚航空这些往返于欧洲与亚洲之间的航空公司提供中途加油的服务。
而在酒店业方面,于1977建成的芝加哥海滩酒店也是当时迪拜所拥有的唯一一个奢华酒店。在整个80年代旅游业几乎就不存在于迪拜,但是逐渐开始掌权的穆罕默德却决心要改变这一切。
1985年在穆罕默德的推动下,迪拜政府出资1000万美金成立了迪拜自己的国有航空公司阿联酋航空。在成立初期阿联酋航空还是一家只拥有4架飞机的小型航空公司。但到了今天阿联酋航空却已经成为了一个拥有270架飞机,航线覆盖157座城市的世界顶尖航空公司。
这个由迪拜政府100%控股的航空公司,不仅在2014年这一年就为迪拜政府创造了1亿美元的财政收入,同时还为迪拜带来了大量的旅客,为迪拜发展旅游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除了成立国有航空公司,在1980年后迪拜政府还开始加速扩建迪拜国际机场,这使得机场的乘客吞吐量从1988年的430万人次,增长到了1998年的970人次,到了2000年更是达到了2300万人次之多。
在大力发展航空运输业的同时,穆罕默德也开始着手发展迪拜的酒店业。这位野心勃勃的酋长明白,在没有任何先例之前,国际资本是不会对一个完全没有旅游业的城市进行贸然投资。所以为了向世人证明迪拜旅游业的潜力,穆罕默德决定自掏腰包来开发酒店。
1997年由皇室资本控股的卓美亚集团成立。同年由卓美亚集团开发的卓美亚海滩酒店在芝加哥海滩酒店旁建成。1999年卓美亚集团又投资建成了一个自称为世界上唯一的一个七星级酒店,而这个酒店就是被人们所熟知的卓美亚帆船酒店。
卓美亚帆船酒店在建成后,不仅以其非常高的入住率向人们展示了迪拜旅游业的潜力,同时还以其极高的服务规格为后来蓬勃发展的迪拜酒店业树立了标杆。如今的迪拜已经发展成了一个以奢华旅游为卖点的城市,其不仅有着豪华的酒店以及昂贵的餐厅,连迪拜警队所使用的超跑、警车也在无时无刻地向游客炫耀着这座城市的富有。
当然这一切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让游客多掏腰包、多花钱。根据迪拜政府发布的最新数据,2018年迪拜被万事达卡公司评为世界上游客花费最多的一座城市,游客的花费总额已经达到了308亿美元。而相比之下排在第二位的新加坡,其游客的花费总额却只有迪拜的一半也就是166亿美元。
如果说贸易业为迪拜经济的转型奠定了基础,旅游业让迪拜的经济发展变得更加多样化,那么将迪拜经济带向疯狂的可能就要数房地产业。
在2000年后,迪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房地产热潮,热钱不断涌进房迪拜房地产,房价不断上涨。比如一套位于迪拜码头的三室一厅房屋其在2003年开盘时的价格为35万美元,而到了2008年这套房屋的价格却暴涨到了180万美元,足足是原来的5倍之多。那么是什么导致了迪拜的房地产热呢?
导致迪拜房地产热的原因大约有以下几个:
1、是在2012年迪拜政府解除了外国人的购房限制,使得迪拜成为了当时波斯湾地区唯一一个将房地产市场开放给外国人的地方。
2、是2001年的911事件后,美国社会对穆斯林的敌意开始加深,这导致许多中东国家的投资者开始将资产转移回中东地区。而作为金融相对自由的迪拜自然又成了热钱回流的主要目的地之一。
3、是在进入2000年后原油的价格开始暴涨,从2002年的每桶19.71美元暴涨到了2008年的每桶139.96美元,涨幅达到了6倍之多。原油价格的暴涨使得石油资源丰富的中东地区充斥着许多无处可去的石油热钱,而这些热钱中的一部分自然也就留在了迪拜的房地产市场。
在巨大需求的驱使下,大大小小的开发商将迪拜变成了一个大型的建筑工地,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一栋栋别墅节节攀升。在这些工程中最令人惊叹的可能就要数由迪拜国有房地产公司纳克希尔集团所开发的人工群岛。
2006年纳克希尔集团斥巨资在迪拜的海岸线上打造了一个形状类似于海藻、树叶的人工群岛,这个群岛就是著名的朱美拉棕榈群岛。朱美拉棕榈群岛可以说是最能象征迪拜炒房热的一个项目。记得第一批2000套的临海别墅一经推出,马上就被来自于世界各地的购房者抢购一空,而每套别墅的售价也从开售当初的123万美元暴涨到了2008年的950万美元,涨幅达到了6.7倍之多。
除了朱美拉棕榈群岛外,纳克希尔集团还在杰贝阿里港附近打造了一个比朱美拉棕榈群岛大50%的杰贝阿里棕榈群岛。在2003年纳克希尔集团又开始着手建造一个形状类似于世界地图的人工群岛。这个人工群岛被形象的称为世界群岛。
除了以上的三座人工群岛外,纳克希尔居然还宣称要在迪拜的海岸线上再建三个规模更大的人工群岛,一个是和曼哈顿差不多大小的德拉人工群岛。另一个是面积相当于两个香港岛的滨海人工群岛,最后一个则是包裹在世界群岛外围的宇宙人工群岛。
老人常说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这句话自然也适用于迪拜身上。在2008年当朱美拉群岛上的亚特兰蒂斯酒店正举办一场耗资2000万美金的豪华开业典礼时,席卷全球的次贷危机却在美国爆发了。
美国次贷危机对迪拜经济所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首先迪拜是一个对外资依赖十分严重的国家,特别是在房地产方面,其主要的购房者都是来自于迪拜以外的国际投资者。在次贷危机爆发后,国际投资者们的资金吃紧,购买力下降最终导致无人购买的迪拜房地产泡沫破灭,房屋价格也随之大幅下跌。
其次在2000年以后,迪拜为了发展多元化的经济,开始大规模举债。据统计在2008年,迪拜政府以及迪拜政府相关企业所欠下的债务总额达到了1150亿美元,占到了其GDP总量的152%,相比之下与迪拜非常类似的一个国家,新加坡在2008年的债务总额约为1150亿美元,但这笔债务却仅仅只占到了新加坡GDP总量的6.3%。
另外在迪拜欠下的债务中,有60%的债务都是由迪拜政府旗下的国有企业所欠,而这些借来的钱中则有大量的资金被用来建设像是朱美拉棕榈群岛、杰贝阿里棕榈群岛这样令人瞠目结舌的地产项目。
当房地产泡沫破灭后,许多负债严重的国有房地产开发企业自然也就陷入了无法按时偿还借款的危机当中。而其中情况最为严重的可能就要数纳克希尔集团。
在2006年纳克希尔集团为了筹措资金开发人工群岛,发行了一批为期3年总价值为40亿美元的伊斯兰债券。这批债券的到期日期是在2009年的12月14日。但由于迪拜房地产泡沫的破灭,导致纳克希尔集团无法按期对这批债券进行回购,最终使得纳克希尔集团的母公司迪拜世界在2009年10月25日突然宣布暂停其债务偿还计划,并要求进行260亿美元的巨额债务重组。
迪拜世界要求债务重组的消息一出,欧洲股市马上就在第二天大跌了3%。与此同时穆迪与标准普尔这些评级机构也开始大幅下调迪拜国有企业的债务评级,部分企业的评级甚至被下调为垃圾等级。
正当国际社会对迪拜债务问题越发感到担忧时,迪拜的石油土豪大哥阿布扎比最终还是向迪拜小弟伸出了援手。根据福布斯2009年12月14日的报道,阿布扎比政府决定向迪拜提供一笔金额为1000亿美元的紧急贷款,以缓解迪拜的债务压力。在阿布扎比政府宣布对迪拜进行紧急援助后,国际市场也重拾了对迪拜经济的部分信心。
如今金融危机虽暂时远离了迪拜,但其依然在迪拜的土地上留下了难以抹去的痕迹。在危机爆发后,纳克希尔集团宣布取消滨海群岛以及宇宙群岛的建设计划,并将德拉群岛的建设规模大幅缩小。而在已经完成填海造地的人工群岛中,杰贝阿里棕榈群岛的具体开发计划被无限搁置。
而在已经卖出的世界群岛上,如今也只有少数的岛屿被进行了开发。在今天许多人开始担心,这两座由沙子堆积出来的人工群岛,会不会因海平面上升而最终沉入海底?这种担心自然也使得这两座人工群岛很有可能成为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两个烂尾工程。
2009年的那场金融危机,同样也暴露出了迪拜经济过度依赖国际市场,以及外债的两个巨大弱点。这两个弱点使得迪拜在面对全球性的金融危机时显得异常脆弱。特别是在今年,由于全球疫情爆发,导致迪拜旅游业、贸易业、房地产业都遭受到了严重的冲击,而此时迪拜的负债情况也并不乐观。根据CNBC的报道,迪拜的房价已经从2014年的最高点下跌了30%,而迪拜去年的经济增长率也减缓到了1.94%,是自2009年金融危机以来经济增长最缓慢的一年。
另外在金融危机后,迪拜的债务问题虽有所缓解,但其仍是一个负债比例相对较高的国家。根据IMF的数据,2018年由迪拜政府以及迪拜国有企业所欠下的债务总额为1200亿美元,占到了其GDP总量的109.6%左右。那么在这次疫情中,迪拜是否还会出现严重的危机呢?就让我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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