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穆陶
庚子春夏之月,疫疠肆虐,宅于家,四方疫情传闻盈耳,心中焦忧,因读《岳阳楼记》 ,思范文正公“忧患天下”之言,不禁思绪翻腾。想到自己从少年时期到现在,几十年过去,读过的古代诗文,大部分淡忘了,唯独《岳阳楼记》的文字,依然记忆清晰,且不时辗转于脑际。尤其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话,沉淀心底,历久弥新。
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的这句话,既表现在他的人生实践中,也留在了他大量的诗文中,成了一份宝贵的历史的精神财富。
范仲淹幼年丧父,家境贫寒,但他不以为苦,立志“读天下书,穷天下事,以为天下之用。”读书,穷理,任事,都是“为天下之用”,而非为己谋私。这是范仲淹“忧患天下”的思想基础。后来他举进士,做了官,在官场三十多年,清正廉明,奉公无私,为了国家的兴盛,推行“庆历新政”,为国家与社会的发展作出了贡献。
范仲淹所处的北宋时期,一度面临着西夏国的严重军事威胁,形势十分严峻。范仲淹在朝中,力主对内发展经济,富国强兵;对外抗击西夏,捍卫国家安全。为此,他在奏答宋仁宗的《答手诏条陈十事》中具体阐述了自己的治国理念,从政治、经济、司法、教育等各个方面,提出了一系列改革方案。而这些改革,是以政治改革为主体的,因为政治制度的改革,从来就是一切改革的核心。范仲淹重视“吏治”,他说,若腐败成风,“官乱于上,风坏于下”,必然毒化社会环境,埋下政治隐患,造成社会灾难。
范仲淹认为,治国之道的政治与军事是密不可分的。作为军事家,他提出了文经武纬,“文武参用”(《范文正公集·上吕相公书》)的主张。为了捍卫国家领土和主权,坚决反对某些官员对西夏的妥协,坚持反击西夏的军事讹诈与威胁。他说“圣人之有天下也,文经之,武纬之,此二道者,天下之大柄也”(《范文正公集·奏上时务书》)。范仲淹担任经略安抚使,镇守边关,西夏不敢犯我,称其为“小范老子腹中自有数万甲兵”。范仲淹当时的威重形象,由此可见一斑。
风云变幻,物换星移,山河几度炎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名言历经千年沧桑,一直响在人们的耳畔,激励着多少仁人义士、知识精英,为国家,为人民,不惜摩顶放踵,舍己为公,以利天下。这是何等宏阔的胸怀,何等伟大的境界!
人生于天地之间,作为生命,衣食住行,繁衍生息,不能无“私”,此理至明。然则,天地者,生我之载所;国家者,养我之邦家。所谓“父母之邦”,便是把祖国视作自己的父母。
何谓“忧患”?患者,病患;忧者,关切也。大自然的灾变,国家的患难,人们最需要做的,是关切它并救治它,而不是贬损它或戕害它。《岳阳楼记》所说的“古仁人之心”,就是这样的“忧患之心”。这样的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以称之为“仁人” 。
“忧患之心”首先是“公”字当头。天下之公,国家之公,都是“大公”,所谓“大公无私”,应当是人类社会最为高尚的道德追求。
《岳阳楼记》写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文章中的回答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十四个字,首先体现的是一种自觉的社会责任感!这样的思想襟怀,是“古仁人”即古代优秀知识分子的崇高精神境界,也是今天的知识分子值得学习与追求的!
范仲淹在生命最后的弥留之际,念念不忘地劝告仁宗皇帝:要“尊崇贤良,裁抑侥幸”(《范文正公集卷十八·遗表》)。他认为,知识阶层中的优秀者所谓“贤良”,无论是否做官从事公务,都应当加以尊崇;而对于那些投机取巧、异心叛道的侥幸者,两面人,则需严加裁抑。显然,这样做,是符合国家人民利益的。先有天下之忧,后有天下之乐,而“尊崇贤良,裁抑侥幸”,便是创造“后天之乐”的必要举措。重要的是,人人将“忧乐天下”落到实处,身体力行,而不是空喊口号,徒逞姿态。我想,这就是范仲淹的社会担当与高尚情操,也是《岳阳楼记》传诵千古、垂世不朽的原因吧。
(来源:《中国艺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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