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安旅游,除了不夜城、兵马俑、古城墙、大雁塔,还有什么可以逛的?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可笑:这个城市的历史太过悠远,以至于哪怕用尽最长的假期,也难探访完全部的古迹,哪还有时间去别的地儿!
不过,总有些人希望从历史缝隙中悄悄溜出,抽空瞅瞅鲜活的当下。在西安时,我走走停停中印象最深刻的是两个集市,一个是热闹的西仓鸟市,一个是冷清的碑林书院,从贩夫走卒,到文人雅客。
西仓鸟市
碑林书院
西仓的鸟兽
洒金桥到西仓一带的早市,成串的蝈蝈、鸟儿,以及茶叶拐棍电子补品蚕贩书画望远镜……讨价还价,人潮涌动。
周日一大早,睡眼朦胧的我骑车在西安洒满阳光的小巷里转来转去,按图索骥好不容易摸到了地图上的一个小点——西仓。可是周围......只有一圈卖菜的老太太。
我疑惑地扭头,看见人潮在挤向旁边的一条小道。我跟上他们的步伐。随之,眼前便出现了热闹的市集:商贩扯着嗓子,行人走走停停,蚕贩与猪头肉相邻,药材衣裳摆在道路两侧。
挤满了人的市集
这是西仓鸟市的外围区域,拐一个弯,才真正到了鸟儿的世界:这里有各色各式的鸟儿。除了逛街的人,还有数不清的大爷们手托鸟笼,跟着过路的熟人唠嗑炫耀。
提溜着鸟笼的大爷
有卖蝈蝈的,绿色的塑料小笼串成葡萄状,千百只斗志勃勃的昆虫叫声震耳欲聋;有卖鸟笼的,阳光洒在精巧的木质鸟笼上,斑驳的光影一晃一晃;有卖鸟禽的,鹦鹉、鸽子困在铁丝网里,被来往人潮的目光一遍遍审视盘算着。
卖天津蝈蝈的摊位
卖鸟笼的另一处摊位
有着红脸蛋的鹦鹉
摊主跟新老顾客们聊价钱。不过这一轮轮砍价可真漫长,大家心平气和地说着心中满意的数字,又不约而同地拒绝彼此,倒像是朋友间聊天。
走到路的尽头,与鸟相关的摊位变少。旧书、奇药、修表摊、望远镜、梨膏糖出现在视野里,2000年的收录机播放着千禧年的声音,阳光洒在各式商品上,仿佛盛唐时期的市集,胡人商贩们拿着各国特产吸引长安市民。
抬头试用望远镜的爷爷
翻看旧书的顾客
修表摊
我一边侧着身子挤来挤去,一边竖起耳朵、瞪大眼睛,生怕遗漏任何有趣的事物;而那些久经战阵的老市民呢,早已成竹在胸,有的盯着鸟儿,有的驻足读书,丝毫不被身后的熙熙攘攘所影响。
军事管理区的外边是成群的摊贩,恍惚间又回到了土耳其的巴扎,却更胜一筹:伊斯坦布尔的市集充斥着世界的游客,西安的鸟市却只对熟客们开放。
走出市集,依旧是人山人海,不过换成了令人食欲大开的各色美食:热腾腾的胡辣汤、刚出炉的肉夹馍、一勺勺的蜜枣甑糕......看看时间,不过才九点多。周日的早晨,好像才刚刚开始。
卖甑糕的摊位
碑林的书法
在西安同行的友邻拉着我去碑林,此行目的却不是博物馆,而是一处书画小院。正值端午,一路上却冷冷清清的。许多像亭子一样的小摊位摆着一份份书页。都是各式各样的书法小册子。还附着一个小牌牌:装裱、拓印,联系电话XXX。
册子上有各式龙飞凤舞的字:颜真卿、柳公权、米芾......
好不容易找见一个姗姗来迟的白发摊主,却见他不慌不忙地戴起金丝眼镜,展开带来的宣纸,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作品,挂挂这个,又调整下那个,才终于正式开张。
摊主老爷爷看我纠结,恢复了生意人的模样:这把不错,是写得最熟练的一幅;那个也不错,扇骨好看,还包邮费。
在他的介绍下,我买了两把扇子,一把兰亭集序,一把道德经。挑选的时候老爷爷和我唠着嗑,说今年萧条,现在卖给我只需要100,往年他一把扇子卖200块,最高能卖到300块。他骄傲地讲,自己曾一天画了30把扇子,排队的人老长了。
见我感兴趣,他索性边写边聊天,说自己曾在司法所上班,退休后带带孙女,偶尔来出出摊。孙女一眨眼也长大去上大学了,自己就乐呵乐呵地颐养天年,随心所欲地出摊。
凝视那些上古的碑刻时,我想起科幻小说中的语句:用石头刻的字,将会比我们人类活得更久。而那些文字中的仇恨、党争、洒脱、阿谀、赏赐,在千百年后看来都不值一提。
西安这座城市,总是能像两座集市一样,带给我奇妙的感知,比如,城墙角纷飞着古时的燕子,午后倚着柱子吹风休息时,一位禁卫军模样的男子作揖问我能否换个地方休息。有种马可波罗误入唐朝的感觉。
住的旅馆总是停电,闭目时窗外雨夜行车如白纸划痕,尖锐的从远及近,如同大雁塔晃动的铜制风铃、碑林湿透的树间拓印,遥远的钟楼在59分开始缓慢敲击。
不知道是人潮像雨水,还是雨水像人潮,忽地来去,忽地消失。替父亲买彩票的小男孩兜着糖果拐进巷弄,立髻的唐装女孩撑伞绰约淹入不夜城。我不得不俗气地感慨,还真像时光穿越。即使现代的汽车、建筑提醒我身在何地,但转身,走着走着,还是觉得时间变得缓慢。
图、文|杨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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