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发白帝城表达了作者什么感情(《早发白帝城》还应这样理解)

首页常识更新时间:2023-09-16 17:08:28

《早发白帝城》

李白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小时候读诗歌,因见识、审美等所限,不大喜欢太长的,李白的一些诗歌给我印象很深。比如《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啊,《早发白帝城》啊,这些诗歌,当时我的小心眼里居然也能懵懵懂懂地感受到美,后来知道了,这些诗歌里有着李白的浪漫飘逸。

《早发白帝城》应写于李白晚年因“从璘”流放又刚被赦免之时。

乾元2年,59岁的李白终于等到赦免。

战乱,入永王幕府,行军,“从逆”,入狱,求助……暮年的李白遭遇这些事情,实在太累了。家国万里,此去蛮荒烟瘴之地,九死一生。突然传来赦免的玉旨纶音,须发花白的李白想来一宿兴奋无眠。在白帝城(李白自青年出川后,这时应是离故乡江油最近的地方。)侧身西望遥远的故乡烟云,还是毅然买舟顺流东去。

回归途中,诗人负手船头,迎面吹来凉爽的风,阳光照耀诗人久违的笑容,一声已显苍老但依然豪迈不减的歌吟响彻大江两岸。

“流丽飘逸,惊世骇俗”,《早发白帝城》是也。三唐压卷之作,《早发白帝城》是也。

迅疾轻快、明朗喜悦,我看出来了,大家都看出来了,而且为诗歌所感染,与李白一同欣悦。

过不惑之年(其实我的惑还多得很),心态好多了,开始学着宽容地看世间万物。但另一方面,又看到一些自以为是的东西。自以为是而已。

孔雀开屏时,我们一般都会站在孔雀的前方,但也不排除站在孔雀后面的时候。

采摘玫瑰的时候,那种美丽芬芳让我们爱不释手,但玫瑰花下的刺扎手的时候,也会一片惊叫连连。

在《早发白帝城》中,我前几年一直纠结在那个“猿声”上。

我认为,如若联系本诗的创作背景及诗歌中的“猿声”意象,该诗似并非纯粹的明朗喜悦,而是在表面的欢快下,有着挥之不去的隐忧。

要分析《早发白帝城》的诗义,首先要了解本诗的创作时间。安旗先生的《李白全集编年注释》认为《早发白帝城》写于乾元二年(759年),当时李白59岁,流放途中,遇赦还江陵。也有一些学者认为该诗作于李白年轻时,但目前学界多持安旗先生意见:李白59岁,流放途中遇赦还江陵,于白帝城写下这首诗歌。这个创作背景也是此处的立足点。

文学创作中,作品的主题思想、整体结构、情节设置、语言等都不是随意而然的,哪怕是天才诗人李白的天才诗歌之一《早发白帝城》。本诗第一句瑰丽华彩、飘逸如仙;第二句迅疾中有着一种向往(从苦难流放地回家);第三句多理解为宕开一笔为下一句作铺垫;第四句有御风而行、轻快自得之意。“两岸猿声啼不住”难道仅仅就像古今许多学者所认为的单纯写景致“宕开一笔为下一句作铺垫”吗?其实,此处的“宕开一笔”也可联系本诗的创作背景,以及诗歌作品一些意象的较为固定的意蕴指向来推究,不排除暗含着“忧郁”、“伤感”的可能。

首先来说《早发白帝城》中“猿声”这一意象。

晋干宝《搜神记》卷二十:

“临川东兴有人入山,得猿子,便将归,猿母自后逐至家。此人缚猿子于庭中树上以示之。其母便抟颊向人欲乞哀,状直谓口不能言耳。此人既不能放,竟击杀之。猿母悲唤,自掷而死。此人破肠视之,寸寸断裂。”

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黜免》:

“桓公入蜀,至三峡中,部伍中有得猿子者,其母缘岸哀号,行百余里不去,遂跳上船,至便即绝,破视其腹中,肠皆寸寸断。”

这两则故事应为我国古代有关“猿啼”故事的最早版本之一吧。特别是《世说新语》一则,更将“猿啼”与“三峡”紧扣一起。而且,自此,“猿啼”便与“伤感”情绪密不可分。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李白《秋浦歌》:“君莫向秋浦,猿声碎客心。”杜甫《登高》:“风急天高猿啸哀”,刘长卿《重送裴郎中贬吉州》:“猿啼客散暮江头,人自伤心水自流”等诗句,其间,“猿声”意象都与愁绪、伤感有关联。换言之,“猿声”意象已经在古代诗词中具有了跟“愁绪”、“伤感”等有紧密关联的固定意蕴指向。

目前百度百科“猿啼”词条便如此记载:“本意为猿类的叫声,常被诗人在诗词中引用,抒发诗人悲伤的情感。”

古诗词中的意象往往具有固定意蕴。再举一例来说明这个问题:宋朝词人辛弃疾名作《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古人认为“鹧鸪”的叫声类“行不得也哥哥”,古代诗歌中鹧鸪代表的是:感叹时光流逝之无奈;寄伤时忧国、家国兴亡之思;羁旅乡思之愁等。只有懂得这一点,读者也才能读懂辛弃疾这首词抒发的国家兴亡的感慨,对朝廷苟安江南的不满和自己有志图北却又一筹莫展的愁闷。

诗歌创作中,诗人对所选取的诗歌意象并非率性而为,而是相当讲究的,如同一部小说中,人物形象的塑造或情节设置。诗人李白遇赦回归,两岸风光无限,风物无数,何独垂青这一众所周知的与悲苦愁思紧密联系的“猿声”?据此,当我们在《早发白帝城》中看到这个“猿声”,虽不一定绝对地将其与“凄厉”、“忧郁”等意义相联系,但也绝不能排除有此可能。这是我们在文学鉴赏时所应具的对语境、语言的敏感。

其次,对于“猿声”意象的理解,《早发白帝城》的创作背景也至关重要。前文已述,学界多认为本诗的创作时间是乾元二年(759年),当时李白59岁,流放途中,遇赦还江陵。李白受多种文化思想影响,一生多隐逸意趣,但也积极进取,李白在《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言:“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可见其以安社稷、济苍生为内涵的鸿图大志。安史之乱中,李白被招致永王李璘幕下,原以为可一展胸襟,后永王兵败,李白因“从逆”而遭流放夜郎。人生暮年,境遇又是如此不堪,突遇赦免得以生还,诗人如何不幸极而喜极?宋朝黄庭坚有诗言遇赦心情,似可参照:“投荒万死鬓毛斑,生出瞿塘滟滪关。未到江南先一笑,岳阳楼上对君山。”但是,此时李白年届花甲,为天下人所谤讥(杜甫诗言: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即言此时的李白遭际),一生抱负皆付之流水,即使回归,也只是侥幸逃脱流放苦寒之地,与自己向来的期许相差太远。于是,在明朗轻快的《早发白帝城》中,那“啼不住”的“两岸猿声”隐隐唤起着诗人心里深处的凄凉感伤。这样的理解并不突兀。

再看两首与《早发白帝城》创作时间相近的李白诗歌。

《窜夜郎于乌江留别宗十六璟》

君家全盛日,台鼎何陆离!

斩鳌翼娲皇,炼石补天维。

一回日月顾,三入凤凰池。

失势青门傍,种瓜复几时?

犹会众宾客,三千光路岐。

皇恩雪愤懑,松柏含荣滋。

我非东床人,令姊忝齐眉。

浪迹未出世,空名动京师。

适遭云罗解,翻谪夜郎悲。

拙妻莫邪剑,及此二龙随。

惭君湍波苦,千里远从之。

白帝晓猿断,黄牛过客迟。

遥瞻明月峡,西去益相思。

《留别龚处士》

龚子栖闲地,都无人世喧。
柳深陶令宅,竹暗辟疆园。
我去黄牛峡,遥愁白帝猿。
赠君卷葹草,心断竟何言。

均有“猿”在焉,且均与“愁苦”情绪有关。

流放不是去喝酒吃饭,不是温柔富贵乡。凄凉感伤是正常的,也是要延续在流放过程中的。就算被赦免,但之前那些沉重的压力几欲摧毁人一切的恐慌、无助、抑郁等等难道就真能随赦免的诏令一刹那烟消云散?

《早发白帝城》在“流丽飘逸”依然留下了沉重的一处痕迹。

此外,我们还可以从李白诗歌常见的抑扬跌宕的创作风格来看这个“猿声”。

以李白的《行路难》为例,《行路难》应为李白诗歌中最为跌宕起伏的作品,几乎每两句之间,甚至一句中都有情感的起伏波动。这样的情感起伏,在李白的诗歌作品中并不少见。因此,这也为我们解读《早发白帝城》提供了客观的可能。如若“猿声”隐隐唤起诗人此时心里深处的凄凉,恰与本诗第一句、第二句和第四句构成情感的跌宕起伏,有别于一马平川地仅写迅疾及欢欣的心情。这样的情感结构,与李白的其他一些诗歌是相吻合的。《岘佣说诗》:“太白七绝,天才超逸,而神韵随之。如‘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如此迅捷,则轻舟之过万山不待言矣。中间却用‘两岸猿声啼不住’一句垫之,无此句,则直而无味;有此句,走处仍留、急语仍缓。可悟用笔之妙。”此处特提第三句的“猿声”,但立足点仅仅为铺垫之作用,借用其“无此句,则直而无味”,在不排除《早发白帝城》也有着诗人李白情感的跌宕起伏这一前提下,第三句的“猿声”确实使整首作品增“味”不少,值得深思。

由此,我们在感叹赞美李白《早发白帝城》的“流丽飘逸,惊世骇俗”之际,若能深入联系李白受“从逆”之冤屈而遭流放,万般激愤、绝望后才被赦免回归,当有更多感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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